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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之後那個曾經被阿光毒打過的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我我變得比較退縮與膽小而且又更為神經質了。阿光永遠不能明白他帶給我的恐懼到底有多大。我無法忘掉他打我時的那種惡毒的眼光,同樣的我也記得他當時身上所發出來的刺鼻的味道。那種味道不只是酒精味而已,我說不出來,就好像是一罈發臭發酸的血,一種人類聞不到的味道。

 

 

阿光應該是很後悔他那樣揍我吧?他的行為別說是正常的人類無法理解,甚至是像我這樣的一隻狗,我也無法真正了解他在想甚麼。老實講,我是真的很怕他,儘管在那次可怕的經驗之後,他其實並沒有再打過我。有個晚上,他一樣是喝得一蹋糊塗,處於那種介於瘋狂與清醒之間,而他竟然又走向我。

 

 

我全身繃得很緊,單純的就只是覺得害怕。我沒有小狗了,他為什麼又朝我走來?只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阿光就這樣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而且就這樣的把我緊緊的抱在他的懷裡。我算是一隻大型狗了,你可以想像,我當時的姿態有多麼彆扭。

 

 

當他企圖抱我的時候,我並沒有張嘴就想咬他。我只是很驚恐,身體不自主的顫抖了起來。憑著我當時的直覺,我嗅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並不是那種充滿攻擊性的味道,想反的,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沮喪的。阿光抱著我說著一些話,反正也是那種口齒不清的酒話,我其實也聽不太懂。他哭了,我感覺有淚水滴在我的頭上。他摸著我背上的毛,我繃緊的四肢也逐漸放鬆了一點點。

 

 

我舔著他的手背,就好像是想要告訴他,一切都會過去,要他別再那麼傷心。我是不會記恨的,但是我並不能勉強自己從此完全的信任他,可是看他那麼難過,我也忍不住同情他了。人類的想法很複雜,我是不可能理解的。我知道阿光很後悔那樣的痛打我,可是我也感覺得到,那樣的眼淚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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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念姐姐,可是她真的很少回到這個家裡。我知道她有另外一個家,或者我會說,她很怕回到這個家。在姊姊的身上,我常常看到的是一種絕望的顏色。我們狗是色盲沒有錯,可是姊姊身上那樣深層的灰色,是我在其他人身上所看不到的。那樣的深灰色,就像是一層濃重的霧,就這樣圍繞在她嬌小的身軀之上 ,揮散不去。

 

 

有些人你見過一次永生不忘,也有些人,你就是知道,她對你是如此的重要。那樣的感覺我竟然會有,而這絕對不是巧合。讓我這麼說吧,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她會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不管她想帶我去哪裡、或是想要對我做些甚麼事,我就是能夠相信她,毫無懷疑,這就是我對姊姊的感覺。

 

 

可是我知道她怕回這個家,我知道那是因為那個總是喝醉酒的阿光讓她怯步。姐姐跟老爹老媽不一樣,她不是那種會選擇低頭或是讓步的人。當阿光喝醉酒胡鬧找碴的時候,老爹老媽是那種選擇躲起來的人,可是姐姐不是,她會跟阿光起衝突。姊姊不是不害怕,可是她很生氣,她看不下去阿光這樣的糟蹋自己跟別人的生活,尤其是這樣破口亂罵老媽、威脅打罵一個傷心無助的母親。

 

 

我看過也聽過好幾次姐姐跟阿光正面衝突的火爆畫面,情況永遠都是一樣的劇本,那就是阿光開始喝了幾杯酒,然後他嘴巴又開始不乾不淨的亂罵了起來。她算是有耐性了,姐姐並不想那麼直接用言語刺激阿光,她通常一開始也是那樣好言相勸,只是那有甚麼用呢?阿光只認得酒瓶裡的酒,其他的都可以晾在一旁。

 

 

我來到這個家那麼久了,我也明白阿光就是這樣一直喝著悶酒,罵東罵西的,有時候就會摔杯子或砸酒瓶,只是除此之外,他基本上也沒有那種膽子去傷人。雖然他嘴裡常常會講一些狠話,不過他還不至於在老爹老媽面前揮舞著刀子。搞不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老爹老媽才會這樣抱持著一些愚蠢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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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常回家,可是我久久還是會見到她幾次。姊姊回家的時間大多是不固定的,不過逢年過節她大概都會回家。你一定很好奇,我怎麼連人類過節的事情都懂呢?唉呀,難道你忘記我原本叫做飯桶?像我這麼愛吃能吃的狗,對於食物是最有感覺的。

 

 

每當有節日的時候,老媽一定會在院子擺張桌子,上面放著很多香噴噴的雞鴨魚肉,還會點上三柱香。老媽可虔誠了,她會喃喃的焚香祝禱,最後還會在盆子裡燒些紙呢。我有眼睛呀,這些事情我都看在眼裡,也覺得很好奇新鮮。雖然我說不出來那些是甚麼節日,可是我知道老媽在習慣上都會做些甚麼事。我也會很開心啊,因為通常我的飯碗裡接著也多些好菜好料,吃的我肚子也圓滾滾的。

 

 

可是有個節日我很害怕,那就是你們人類說的過年。太可怕了,因為在那幾天裡,每天都會聽到一大串的鞭炮聲,不分白天黑夜。我一直都很害怕那種像是打雷或是突然的巨大聲響,尤其是鞭炮的聲音,那真的是會讓我嚇到屁滾尿流。

 

 

在那樣的時候,我會變得焦慮又害怕,身不由己的走來走去,非常想要找個類似地洞的地方躲起來。所以你能想像,碰到過年的我,簡直是每天每晚都睡不安寧,被鞭炮聲攪到瀕臨崩潰的邊緣。這些狀況老爹老媽是知道的,因為我通常都會找個角落裡躲起來,我甚至會跑出去,躲在幾個我覺得比較安全的地方。老爹老媽也早就習慣我這樣奇怪的行為,他們不會責罵我,反而有時後會把鐵門虛掩而已,到了臨睡前才關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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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記的天氣很冷,冷到我也不是那麼想跑出去。我看到客廳裡只坐著老爹和阿光,但是我聽到姐姐和老媽正在廚房裡說話。過年應該是一個特別的節日吧?雖然我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會放鞭炮,但是感覺上那應該是個要快樂的日子。

 

 

老爹老媽見到姐姐眼睛都 笑開了,就連姐姐自己也很高興的在廚房準備著好吃的飯菜。阿光靜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跟著老爹一起看著電視。我知道他還是有喝酒,因為我還是聞得到他身上所發出來的酒味。本來我以為,他那天應該會心情不錯的,因為有那麼多的好吃的大魚大肉,我猜他應該不會突然發神經。

 

 

酒鬼就是酒鬼,過年放假還是會喝酒,他工作要是有這麼勤快就好了。只是話又說回來,阿光早就沒有什麼工作可以做了,他喝成那個樣子,誰敢用他呢?可是奇怪的是,阿光都會覺得他找不到工作都是別人害的,特別都是老媽在中間搞鬼。

 

 

因此就連這樣的一天阿光也要搞破壞。我看到老爹跟阿光忽然吵了起來,老爹指著門要阿光滾出去,阿光不肯,他動手就想要推老爹。姊姊聽到老爹的聲音,趕緊從廚房衝出來,當然就跟阿光吵了起來。我聽到姊姊要阿光別這樣動手動腳的,總是這樣搞到大家雞飛狗跳到底算是甚麼英雄?

 

 

有些時候不是你想選擇轉身走開就能夠走開,放著不理。姊姊根本不想跟阿光再有任何衝突,她其實很想就此轉身離開,把這一切都放在身後。沒想到阿光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煙灰缸,就朝姐姐狠狠的丟過去,姐姐很幸運的閃開了那個看起來很沉重的煙灰缸,但是她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了血。煙灰缸劃過姐姐的額頭後,接著砸在她身後的牆上,敲出一個洞,然後掉落在地上,變成一地的碎玻璃。

 

 

很多事情就是從那一個瞬間開始轉變,猶如一個悲傷的預言,一切都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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