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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張口就往那隻手用力的咬下去時老實講那只是出於本能反應我並沒有想太多我的嗅覺在寒冷的雪地裡變得很遲鈍等我聞出來那隻手的味道是來自姊姊身上時已經為時已晚

 

 

我的上下兩排牙齒深深的卡進姊姊的左手皮肉裡我一定咬得很用力因為我感覺到自己的牙齒好像撞到了硬硬的骨頭只是冰冷的冬夜實在是好冷好凍啊又加上我自己知道闖下了大禍我竟然咬傷了自己的主人在那個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嘴巴不是自己的好像是個被卡住的夾子我無法鬆口也忘了應該馬上鬆口總之我的牙齒都卡在姊姊的皮肉裡了

 

 

姊姊肯定是痛到表情猙獰可是她卻沒有大聲尖叫或是哭泣我想她是被我嚇到了我聞到她身上傳出來的味道感覺到她很生氣也很害怕。時間彷彿也像是被冰雪給凍結住了,直到我感覺到溫熱腥甜的血液在我口腔裡漫延,然後溢出我的嘴巴,開始大量的往下滴落。

 

 

姊姊忍痛把我抱進溫暖的室內裡,然後她又驚又怒的鬆開她的手。可是我們都忘了,我的嘴巴還因為驚嚇而死咬著姊姊小小的左手掌不放。於是我的牙齒就像一把尖銳的鋸刀,瞬間隨著我十幾公斤的體重,硬生生的扯開姊姊手掌上的一大塊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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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痛到無法說話,她甚至連罵我都沒有力氣,就這樣歪歪斜斜的走進廚房裡。我聽到她在講電話,她的聲音是微弱而顫抖的,我知道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哭了。安妮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牠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也看到姊姊痛苦的在掉眼淚。安妮一定也看到我嘴角尚未乾掉的血漬,害怕的牠也跟著發抖,而且還尿了一地,後來牠躲到椅子底下,害怕又無助的看著這一團我所製造出來的混亂。

 

 

沒過多久,屋外突然有人在按門鈴,我看到兩個陌生人,他們身上都飄著那種醫院才會有的藥水味道。他們檢查姊姊的傷勢,其中一個還一直搖頭嘆氣。他們馬上把姊姊帶走,只剩下我和安妮,各自在角落裡縮成一團,孤獨又害怕的顫抖個不停。

 

 

 

 

我到底做了甚麼事?我怎麼會咬傷姊姊呢?姊姊只是想要把我叫進屋內,如此而已。她跟我都無法明白,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只知道我在外面傻傻的停留很久,因為我突然忘記自己到底要幹嘛,是該往前還是往後走。

 

 

姊姊忘了我是一隻大狗,她也忘了我曾經被阿光毒打過,因為連我都無法明白,那些記憶竟然像是長了根一樣的,深深的扎進了我的腦海裡。我以為自己早就淡忘掉那些不愉快或是恐怖的回憶,可是卻沒料到在經過那麼多年之後,儘管是物換星移,儘管是人事皆非,而那些過往依舊仍如同鬼魅一般的糾纏著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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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傻狗,更不是笨狗,我的記憶力和理解力遠超過姊姊所能想像的範圍。我也許是老了,可是我不笨,我只是沒有辦法忘記那些過去和惡夢,那些並不只是小事情而已,也絕對不是你所能想像的那麼簡單。

 

 

姊姊跟我直到那時候才真正的明白,我是一隻受虐狗,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我的反應跟正常的狗就是會有那些不同。許多她能對安妮作的動作卻不能也在我身上這麼做,因為我會以為面臨到「生存威脅」而採取非常激烈的反應,不管那些所謂的「威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因為在經過那麼多年的被遺棄與被忽略的日子之後,我的行為反應已經不是一隻正常的狗會做出來的行為,而這一點是直到我咬了姊姊之後,姊姊跟我才不得不去面對到這樣的一個現實。

 

 

長期以來,我一直是很焦慮的一隻狗。我缺乏自信,不了解為什麼沒有人能一直愛我。我也非常的神經質,因為我常常害怕寂寞,害怕自己在轉眼之間,又是孤孤單單的一隻狗,沒有食物也沒有任何人會在乎我。我本能的攻擊性又常常無法受自己的控制,因為我太害怕那些突然飛過來的棍棒拳頭。換句話說,我雖然很敬愛姊姊,可是我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養狗養到被自己的狗狠咬一口,我跟姊姊都不好受。

 

 

姊姊是在我生命中的最後幾年才接手養下我,雖然她是出於善意,但是我們對於彼此的存在都有著強烈的挫折感。我開始明白,原來我嫉妒安妮是因為我太羨慕牠。我本來也可以跟安妮一樣的,我是說那麼天真又那麼善解人意,根本是無憂無慮的,甚至還能愛乾淨。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幸福來的太晚。不管姊姊到底有沒有在我生命中出現,我都會說,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了,我們誰也無能去改變。不是我們不願意,只是就是那麼簡單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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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跟安妮一樣那麼天真,大大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恐懼。在安妮安全又溫暖的世界裡,牠從來沒有遇到過壞人,牠甚至連被餓過都沒有。可是我不是!如果你一向是倒楣慣了,即便是有一天突然好事臨頭,你都不會相信那是真的。我就是這個樣子,我就是沒辦法完全信任人類。我常常會去猜測姊姊的用意,甚至是忍不住的懷疑她,因為我不相信她會一直對我好。我那麼髒又那麼臭,而且還常常闖禍,我總覺得姊姊有一天會突然拋棄我,或者是痛打我,就跟阿光突然發瘋似的打我一樣。

 

 

安妮越是善解人意,就越顯得我是如此笨拙而不討人喜歡。我知道姊姊很不喜歡我那種畏首畏尾的樣子,只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後,我寧願以不變應萬變。我害怕做錯事,害怕姊姊明天會因此而消失了。只是在我這樣狠狠的咬過她之後,我知道一切都改變了,因為就是灰心吧,姊姊對我變得比較冷淡了,而我只能默默承受這樣的對待,因為那真的是我自找的,一隻好狗狗是不該咬主人的,我不是不知道。

 

 

姊姊被帶走之後,整間屋子變得如此寒冷與空洞。安妮從椅子底下鑽了出來,牠傷心的走到門口,趴在姊姊的拖鞋上,癡癡的望著被鎖上的大門。做錯事的我變得緊張又焦慮,我開始在屋內不停的走來走去,一直走到我沒有力氣為止。

 

 

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姊姊又回到了家裡,她一隻手被纏上厚厚的一層繃帶,只剩右手能夠活動。安妮看到姐姐回家了,牠高興的又跳又叫,而我只敢怯怯的躲在屋子裡最遠的地方,心虛的觀察著姊姊的一舉一動。姊姊根本不想理我,她沒叫我也不走向我,她甚至不想看到我。她跟安妮就這樣走到樓上的房間,將我獨自留在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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