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哭聲
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通常隱藏著許多的恐懼與淚水。對你我而言，那再尋常不過的陽光，它並不是都如人們所想像的，是那樣理所當然又隨手可得，或是隨處可見。人的命運，絕對不是天生都一樣公平，或許我們可以稱它為宿命。
那樣的宿命是如此的讓人心碎，梵語karmavarana，有些人受苦受罪受盡欺凌，可是自身面對那樣的苦難，卻是那樣的無能為力。就像是一張精密編織的羅網，命運是一種讓人敬畏又恐懼的力量。在命運之前，你我都只不過是一枚棋子，是人是魔是獸，那不是全然都能由自己所決定。經常被幸運所眷顧的人，是不可能理解那些必須在暗夜裡獨自哭泣的人。有陽光就有黑暗，但是想要選擇站在哪一方，那又豈是渺小的人類自己所能掌控的？
我們的心裡，都藏有一個極其黑暗的角落。那樣的一個黑暗角落，可能會是絕對的血腥與變態、偏執與暴力。上帝是否存在？對於某些瑟縮在無邊黑夜裡的生命來說，有時候會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問號。
一、關於Liliana
Liliana，莉莉安娜，一個很美的名字，一個在舌間輕盈流轉的四個音節。少女莉莉安娜在那一年，她正等待著她十八歲的生日，一個花樣年華的年紀，一個應該是和其他同年齡的少女一樣，在等待被追求、或是主動走向自己所愛戀的對象，生命裡最青澀的歲月。在那樣的歲月裡，年輕的人也許會有點傻氣或是任性，但那本來就是屬於生命中的一個歷程，不是嗎？那是一個屬於戀愛的年紀，彷彿坐擁著可以任人恣意揮霍、又似乎永不枯竭的青春，無需悲嘆或是吝惜。
莉莉安娜毫無疑問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她的長相真的是很讓人憐惜，一頭長長的、中分的巧克力色頭髮，如同瀑布一樣的披在肩上。她很少笑，通常她也很沉默寡言。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神總是會讓人想到哀傷。但是當她難得露出微笑的時候，那樣難得一見的笑容，彷彿就如同山谷裡最美的一朵百合花，會讓人希望它不會有凋謝的時候。莉莉安娜給人的感覺很羞澀，就像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很敏感又很靦腆。
不管莉莉安娜給人的感覺到底是哪一種樣貌，看似是退縮與害羞的她，已經有過幾次離家出走的記錄。這真的是很讓人訝異的一件事，因為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緊張的兔子一樣，缺乏自信而且很容易受到驚嚇。但是在過去的幾年裡，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老是想從家裡面逃跑，只是到最後還是被她的父母找回來，再度帶回家裡去。
莉莉安娜一家人在街坊鄰居的眼中，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家庭。對於許多鄰居來說，莉莉安娜是那種從小到大，就很沉默害羞的小女孩。她給外人的印象總是溫和和有禮貌，是一個有家教的好孩子。可以想像的是，街坊鄰居並不知道，像莉莉安娜這樣一個害羞的少女，竟然會有翹家在外遊蕩的紀錄。這證明一件事，人們通常只會看到表相，再說她的父母也從未提起過這一切。
她有六個兄弟姊妹，排行第五，上頭的兩個哥哥和兩個姊姊都已經搬出家裡，到外地求學和工作了。家裡就只剩下她和弟弟和妹妹，他們跟著爸爸史帝夫，和媽媽羅絲住在家裡。
莉莉安娜的父親，史帝夫，他是家中的最高權威。對於他的子女來說，史帝夫是一個很專制又容易動怒的父親，所以家裡的小孩跟爸爸史帝夫都不親近。子女們若是遇到事情，都比較傾向跟母親羅絲訴說。雖然史帝夫對於他的家人來說，就像暴君一樣，很主觀又霸道，可是他給外人的印象，倒還是挺親切。對於外頭的人來講，史帝夫就像所有成功的生意人一樣，雖然難免會有點跋扈，但是還算是好相處又挺風趣的人。所以如果有人向他的鄰居問起對於史帝夫的觀感，一般會得到的答案都算是正面的，像是「好好先生」、或是「樂於助人」、甚至是「好爸爸」的評語。
不過這一切在關起房門後，就又是另外一種景象。對於他的家人來說，史帝夫絕對不是那種會在電視上所看到的，有著溫暖的笑容，個性開朗又有耐性的慈父形象。因為真正的事實是，全家人都怕他，他的子女見到史帝夫，就像是小老鼠見到貓一樣，通通是能閃就閃，最好還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因為一出聲音就死定了。
要怎麼描述莉莉安娜的母親呢？羅絲給人的感覺很嫻靜，就是那種只為家人而存在的母親。羅絲幾乎沒有甚麼特色可言，就是一位很普通的家庭主婦。她似乎根本沒有自己的聲音，永遠不會有自己的意見，總是無時無刻為家人在忙碌。羅絲只是一個影子，就像一個影子一樣，它的的確確是存在的，可是卻又常常讓人給忽略掉。
羅絲應該曾經美麗過，就像她那些美麗的女兒一樣。她十八歲就嫁給了史帝夫，年輕的她身無專長，一輩子沒有真正工作過。人們可以想像，羅絲離開學校後沒過多久，就從自己的父母家裡搬出來，幻想著新生活。然而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好像不過就在一夜之間，她已經不再是少女，卻變成了一個終日為小嬰兒把屎把尿的家庭主婦。
和史帝夫結婚沒多久，羅絲就懷孕了。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出生，她的生活重心全部都是繞著嬰孩、尿布和奶粉打轉。但是羅絲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她生命中所有的價值，都是依附她的家庭而存在。羅絲總是無怨無悔的付出，就像這世界裡其他眾多的母親一樣。
羅絲和史帝夫的關係並不平等，那種關係就像是國王跟家臣，在家中，她從來就不是有決定權的那一方。家裡的一切都是由史帝夫做決定，從小孩的教育問題到日常的生活開銷，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做丈夫的掌控。羅絲習慣這樣的模式，並沒有覺得有甚麼不好，總之就是逆來順受，她不會有自己的意見。
雖然她也知道，家裡的氣氛談不上特別的和諧，基本上就是那種很安靜，也很少有爭執的畫面，但是感覺上就是有些不尋常。史帝夫對於子女的管教方式很嚴格，是那種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強硬。孩子們都跟母親一樣，服從於父親的權威，設法做好自己分內應該做的事，絕對不找事惹事。年紀較大的孩子，都是一有機會就立刻搬出家裡，企圖尋找一種比較自由自在的人生。
在這七個孩子裡面，就屬莉莉安娜跟父親最無話可說，也只有她才有膽子去反叛父親，做出那些離家出走的舉動。莉莉安娜在家裡幾乎是孤立的，她從來不肯說出她的一些心事，就好像是一枚緊閉的蚌殼，任人努力敲了了半天也敲不開。沒有人知道，莉莉安娜心中的恐懼與苦楚是那麼的巨大與隱晦，是那樣的說不得也說不出。全家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自己，還有就是那個叫做父親的人。
未完待續
延伸閱讀
暗夜哭聲(之二~黑暗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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