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哭聲(之十三~缺損的心臟) @ 德國阿莫過生活

十三、缺損的心臟

當史帝夫踏進地下囚牢時，他是那個該死的性變態，而那個被他喝令裸身橫躺在他眼前的年輕女體，則是他的親骨肉。只是在這個瘋子的眼裡，那個可憐的女人的存在，已經變成是一個只有他才能獨享的戰利品，一個只屬於他自己的偉大獎賞。當他逞完獸慾之後，心滿意足地關上地下室厚重的鐵門，他會從容地走到樓上的家庭，冷漠地面對他的結髮妻子，心裡不會有一絲絲的愧疚。史帝夫一直就是那個嚴厲又有原則的一家之主，他的威嚴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去質疑。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角色，他一直扮演的非常精確，不論這樣的雙重角色，他到底得繼續演出多少年。史帝夫就像是一個構造精良的機器，一個地下室的鐵門就像是一個無形卻有力的開關。人們可以想像，當他跨出一扇鐵門之後，一張面具隨之摘下，不過只是瞬間而已，他又換上了另外一張面具。這樣的變化並不是以日或以月來計算，而是以年來計算的。史帝夫已經這樣扮演了八年，而且他的演技是越來越內斂，這一定是一種偉大的天分，要不然就是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掉了，完完全全是一種殘忍的天賦本能。

莉莉安娜怎麼可能想像得到，當她的母親羅絲，因為她的失蹤而落淚哭泣的時候，史帝夫竟然也會陪著羅絲在一旁落淚？史帝夫的淚水好像真的是那麼的真誠，就好像是悔悟的淚水一樣。或許吧，或許史帝夫在那樣的一個短暫的瞬間，他是真心對羅絲感到抱歉，只是他卻無能為力去改變他那種變態的堅持與信念。

那個愛哭的孩子，小莉莎，憑著她那不屈不撓的哭喊，她得以重生，因此小莉莎不必再像老鼠一樣，被迫躲在那個漆黑又有異味的潮濕地牢裡，渡過無盡的漫漫長夜。命運怎麼可能會是公平的？但是小莉莎就是一個被幸運之神所眷顧的孩子，她沒有比凱薩琳漂亮，或是比馬庫斯聰明，她就只是愛哭，哭到惡魔抓狂，然後投降，就這麼簡單，用一種日以繼夜的哭喊方式而重返人間。莉莉安娜的所流過的淚水難道會比小莉莎少嗎？當然沒有。

過去這八年，甚至可以說是快九年的日子裡，她哪一天沒有哭過？她快滿二十七歲了，可是在過去這三千多個日子裡，她沒日沒夜的過著淒慘的日子，一如置身在永遠的惡夢裡。她已經迅速的衰老了，不到三十歲的她，看起來已經有如快五十的歲的婦人。至於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因為長期缺乏日照，營養又不均衡，這讓他們看起來就跟吸血鬼一樣，臉色慘白一如鬼魅，甚至連髮色也淡到非比尋常。

孩子們明顯有骨骼發育方面的問題，如同早衰的老人一樣，他們的身形看來佝僂。在低矮的地下牢房裡，兩個孩子總是彎腰駝背的行走著，看起來非常的怪異。他們其實也無法久站，因為缺乏運動的雙腳，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從沒看過牙醫的兩個孩子，能夠掉的牙齒早就掉光了，而且身上還有著皮膚病。但是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對於自身的處境是無感的，因為他們根本無從比較。至於莉莉安娜，她則想過無數次，或許到了最後，她跟這兩個孩子，終究會病死、然後腐爛發臭的被遺忘在這個可恨的地下牢房裡。

莉莉安娜的母親羅絲，她是義無反顧地、全心全意地照料著她眼裡這個無父無母的小女嬰。養育過七個子女的羅絲，她把小莉莎當作是第二個莉莉安娜在養育。她是真心疼愛莉莎，沒有抱怨也沒有憤怒，就這樣把這個小女嬰一點一點的拉拔長大。雖然莉莎叫羅絲｢祖母｣，但是在莉莎的心裡，羅絲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小莉莎對於莉莉安娜早就沒有任何殘存的印象與記憶，祖母羅絲就是小莉莎的的全部。羅絲偶爾會翻出一些老照片，指著照片中那個永遠是十六歲的少女莉莉安娜說，

｢小莉莎，這就是你的母親，莉莉安娜。｣

小莉莎會看著照片裡那個年輕美麗的女孩，然後抬起頭對著羅絲傻笑。莉莎還太小，她只認得祖母羅絲，還有看起來兇兇的祖父，史帝夫，雖然莉莎根本不知道，這個叫做史帝夫的男人，他其實就是她的生父。

在警方那邊，他們一直沒有得到關於莉莉安娜的進一步消息。警方並沒有偷懶，或許是不夠警覺吧？按照所有的程序，他們把莉莉安娜的資料也放到網路上，只是即便是通過國際失蹤人口的協尋系統，關於莉莉安娜的搜查報告，還是一如以往得到四個字，｢無法尋獲｣。後來羅絲跟史帝夫甚至辦了手續，在法律上收養了莉莎。

生命中殘酷的諷刺是無所不在，往往當人們知道更多的真相之際，同時也會明白命運殘酷的本質。說謊的人固然很卑鄙，但是要維續一個謊言，需要的也不只是一種運氣，因為那也需要很大的耐性，日夜都不能鬆懈。所以我們可以說，史帝夫絕對是歷史上完美的大說謊家之一，或者還是一個真正的狂人。不然他怎麼能夠將所有的司法機關和行政部門，不論是從警察局到兒福機構，或是從枕邊人到街坊鄰居，他都能將他們操弄在自己的股掌之間呢？

甚至就連收養小莉莎這件事，還讓史帝夫能從國家那裡，每個月都得到固定的補助，就像是國家一起幫他養這個亂倫的孩子一樣。史帝夫偶而還是會到警方那裡，詢問他們關於莉莉安娜的下落，偶爾也抱怨他們的辦事不力。史帝夫當然會在那些跟親友們交談的過程裡，刻意地流露出那些看似真誠的擔憂，但是這一切都是經過他精心的演練和算計。

史帝夫無疑的是一個文明人，可是也絕對是一個野蠻人。小莉莎的出生，當然不是這個野蠻人最後的一個傑作。史帝夫還是那個讓人驚駭莫名的死變態，他還是一樣肆無忌憚的、同樣沒日沒夜的，想到就要的強暴莉莉安娜，而且他更完全不在意地下室的人口密度了。史帝夫把莉莉安娜當成是一個性玩具，或許還是一個生殖工具。這個變態把保險套丟在一邊，但是他會猛吃威爾剛。在他那個怪異的認知裡，純粹就是想要重複那些深藏在他心裡的扭曲信念，總之讓人傻眼的是，莉莉安娜又再度懷孕了。

不斷的繁殖，就好像是細胞分裂一樣，在小莉莎離開地下牢房的一年後，莉莉安娜又生下了一個女孩。這一次，莉莉安娜給女孩取的名字是漢娜。漢娜不是一個愛哭的小嬰孩，她太安靜了，因為她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小漢娜的手指甲不是初生嬰兒應該有的粉嫩紅色，而是紫色。當她哭的時候，莉莉安娜常常會擔憂，漢娜好像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呼吸了。小漢娜呼吸的方式總是又急又喘的，然後她的嘴唇常常會變成缺氧的紫色。小漢娜經常發燒生病，她幾乎不肯吃奶，食量少得讓莉莉安娜憂心萬分。

關於漢娜這樣的情況，史帝夫自然是知道的。漢娜就像是一隻病到奄奄一息的小貓咪一樣，小小的、指甲還是紫色的，哭聲微弱到跟快死的貓仔一樣。這個孩子肯定有健康上的大問題，而且很像是心臟方面的天生缺陷。問題是史帝夫應該要怎麼做？他會怎樣處理小漢娜的狀況呢？史帝夫他不想、也不會願意變成一個殺人兇手，對這個怪胎來說，從某個角度來講，他竟然還有一種接近正常人性的堅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