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阿莫過生活

之四~翹家初體驗

不管我叫飯桶也好，還是叫做冬冬也好，總之我是一隻精力旺盛無比的年輕狗。我加入阿光的家庭多久啦？憑我對時間的感覺，那大概也不過只是幾個月而已。很快的，我發現這種坐吃死的日子並不是很適合我。畢竟我曾經在街頭打混過，那時的確日子過的很辛苦，可是不會有這種極度沉悶無聊的感覺。

阿光的姊姊之前很少回家，不過從她見到我之後，在我的感覺裡，她似乎變得比較常回老家探望父母。我當然知道那絕對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啦，我自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阿光的姐姐是挺關心我的，可是她對我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可能是覺得我不夠乾淨吧？那是當然的啊！打從我來到這個家到現在，也沒有人曾經幫我洗過一次澡。我哪能跟那隻潔白無瑕、矯情做作的白毛變態狗比？我是一隻真正的狗，才不是那種養在玻璃屋裡的長毛玩具狗。

不管如何，阿光的姊姊是用她的方式來關心我。就像我之前說過的呀，這一家子的人都把我當成家畜在養。請注意我話裡頭的意思，他們是把我當成畜生、而不是當成寵物在養。家畜跟寵物的差別是很大的，人類也許會跟寵物一起躺在床上睡覺，但是絕對不會跟一隻家畜躺在同一張床上。你光看我跟安妮公主之間的差別待遇，你就知道這中間的差異有多大了。

但是姊姊對待我的方式真的不太一樣唷。那天她難得回到家裡，也沒有帶著討厭的安妮bitch。她手裡拿著一條新的狗鍊，姐姐幫我套上狗鍊，打開總是關著的鐵門，想要帶我出門耶。我真是太感動又太興奮了，終於在這個家庭裡，還有人會想到我，想到我這隻四條腿的，也需要偶爾出門活動一下的需求。

外面的世界真是太神奇了，真沒想到我還有重回街頭閒逛的日子。阿光的姊姊讓我四處嗅聞，帶著我走過幾條大街小巷，也小心的帶著我過馬路，這一切我永遠都忘不了。我看到麻雀在老榕樹上跳躍，也看到別的狗兒在自家門口懶洋洋的伸展著四肢，舒舒服服的曬著溫暖的太陽。

最後姊姊停在一家動物醫院的門口前。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在裡面會有可怕的獸醫拿著針筒等著我。我當然聞到裡頭飄出來的藥水味道，也聽到裡頭有貓啊狗的呻吟聲。我的本能要我馬上賴在原地不動，打死也不肯往裡頭小移我的狗屁股半吋。

 姊姊很堅持，她硬是拖著我進到獸醫院裡，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看到那個頭髮半禿的獸醫，他臉上帶著一種很奸詐的笑容。我聽到阿光的姊姊跟獸醫談論著我。獸醫看看我那如同德國狼犬一樣長的尖嘴，他肯定也看到我嘴裡那些尖銳、閃著寒光的42顆利牙。

聰明的獸醫馬上給姐姐一個口罩，請姐姐幫我套上皮製的口罩。姐姐幫我綁好口罩的帶子後，接著將我抬上很高的看診檯上。唉，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亂跑逃命，總之我得相信姊姊是為我好的，她不是想要謀殺我。我後來才知道，原來姐姐是帶我去打我生平的第一針預防針、狂犬病疫苗還有晶片植入。可是當時的我，只是痛的呼天搶地，非常想要跟那個該死的獸醫拼命。

我從來不知道在姐姐的眼裡，我到底是不是一隻漂亮的狗呢？姐姐跟獸醫討論著我的狀況，而我一直那時後才知道，原來在姊姊的眼裡，我是一條很漂亮的混種狗。我體型算是大型犬了，因為我比一隻正港的德國狼犬小不了多少。老實講，搞不好我娘是跟某隻德國狼犬睡出我的。要不然，我怎麼會除了毛色是土黃色之外，其餘的外貌特徵都那麼酷似狼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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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挨完三根針頭之後，阿光的姊姊又消失了一陣子。我每天都無聊萬分的躺在院子的磨石子地上，百般無聊的追捕著飛到我鼻子上的大蒼蠅。在那些沒有郵差可叫、沒有送瓦斯的人可咬的無聊日子裡，我就這樣無奈的被困在院子的高牆之內。

我當然沒有什麼狗玩具可以玩，除了白天補蒼蠅，晚上踩蟑螂的樂趣之外，我連想要跟貓一樣，抓隻活體老鼠玩玩都沒辦法！老鼠老鼠你在哪？無聊！無聊！太無聊！我真的好無聊！都沒有人能陪我玩，或是會想到要帶我出門逛逛大街。

我當然不可能再重回街頭、或是公園的涼椅底下討生活，那種肚皮緊貼著胃囊的苦日子，我是毫無興趣再來一次。只是當時的我，應該快滿一歲或是已經超過一歲了，那時的我是毛髮豐潤、體態健美，簡直是一條很風情萬種的母狗。最重要的是，不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我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呼喊著性解放。我需要一隻能夠安慰我煩躁心情的雄性動物，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純種的還是雜種的，只要牠是公狗就好。

沒錯，我發情了。我是動物呀，我不需要跟人類一樣讀過四書五經、倫語孔孟；也不需要背著道德的枷鎖，穿著一條無形的貞操帶，強行壓抑著自己內心裡澎湃洶湧的性慾。問題是，我卻被困在這個有著高牆的院子裡。我沒那個勇氣去摩蹭老爹的小腿，除非我真的不想要我這條狗命了。當然我也不會那麼沒水準，飢渴到去跟院子裡那個破腳踏車做。我看著那扇大鐵門，心裡越看越賭爛。我恨不得自己跟貓一樣身懷輕功絕技，能夠一躍就翻上牆頭，然後再優雅萬分的跳到外頭自由的街上，如願以償的去完成我的性解放。

辦法的確是狗想出來的，人類說狗急跳牆一點也不假。不過我當然是沒辦法跳過那個高牆，我想到的是其他的辦法。感謝阿光半夜喝完燒酒後，三不五時會想要出門找宵夜吃。所有的酒鬼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可信任。他常常會丟三落四，有時候還會忘記關好鐵門就是一點。

那天夜裡，是阿光真的沒有把鐵門關好，就騎著機車離開家裡。他前腳才剛走，我後腳就賊頭賊腦的趕緊溜出家門。我深深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夜涼如水，萬家燈火皆滅。冷清的街道上，再沒有橫衝直撞的車子，無論我橫著走或是直著走，都不必怕不長眼的車子朝我衝來。

我憑著腦袋裡對一些特殊味道的記憶，彷彿是展開一場我的尋根之旅。在看似陌生的巷弄裡穿梭著，我心裡感到很快樂，因為我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自由自在過。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可以那麼久都沒有出門放風過。我聞到熟悉的切仔麵攤的香味，也聞到公園旁那個小土地公廟前的香爐味道。我經過那家曾經熟悉的超商門口，也經過那間已經打烊收攤的自助餐店。

熟悉的一景一物都回到我的眼前，也回到了我的心裏，我甚至還看到從前常欺負我的那幾隻大狗。不過如今是物換星移、今非昔比，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總是餓著肚子的小可憐，現在的我甚至長的比那條霸著切仔麵攤的老狗還要大隻。那些昔日一起在街頭討生活的流浪犬，沒有任何一隻狗還認得我。牠們只是眼神充滿戒備的看著我，深怕我去搶了他們賴以維生的地盤。

我哪裡需要跟牠們一起搶食呢？如今的我雖說不上是皇親貴族，但卻也是飲食無虞的好命狗兒。我很認命也很感恩，此刻我只是想要出門透一透氣，想要自由自在的走一段路。也許我會碰到我的第一位黑狗兄，也或許今晚我就只是想要感受一下自由的感覺，這樣就很夠了。

我有家呀，我只是想要出門走一走，我還是知道要回家的，不過先讓我玩夠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