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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尾聲

 

 

在那暗中兀自燜燒的房間裡,這個世界似乎已經將保羅遺忘。夜如此深,就像是一種最深沉的悲哀,靜靜的在黑暗裡發酵,所有的愛恨終將成為過往,逐漸被世人遺忘。就這樣一直到了清晨六點,消防隊和警方又出現在那條街上,再度來到保羅所住過的地方。因為這一次是連保羅的鄰居,緊張的打電話報案,指稱從保羅的房子裡,傳出非常噁心的煙味,很可能有東西正在慢慢地悶燒著。

 

 

當警方與相關辦案人員踢破大門,衝進保羅的住處時,他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已經被燻黑、甚至是部分碳化的屍體。現場已經沒有火苗,空氣中瀰漫的是尚未飄散的一氧化碳和可怕的燒焦味道。這一切讓警方一度以為,這是一宗一氧化碳中毒的案子。

 

 

只是當法醫把屍體仔細檢查過後,發現了許多可疑的穿刺傷口,於是整個案子馬上峰迴路轉,立刻朝向謀殺案的方向偵辦。警方從鄰居的口中,以及保羅生前的友人提供的線索,他們必須知道,誰是保羅生前見到的最後的一個人?箭頭直接指向保羅生前的一個女性密友,坦雅.史密斯。

 

 

坦雅應該做夢也沒有想到,警方的動作是這樣的迅速吧?就在案發後的第二天傍晚,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警察居然就已經站在她的家門口按門鈴了。不管約瑟夫的表現是多麼的驚惶失措,然而在警方的眼中,坦雅.史密斯就顯得格外冷靜多了。辦案人員說明來意,也出示了搜索令,然而坦雅還是冷靜的否認,她昨天晚上曾經見過、或是拜訪過保羅。

 

 

她神情自若的告訴警方,小路卡正哭鬧著要喝奶,她必須先去餵飽飢餓的嬰兒。在徵求過警方同意後,她抱著啼哭的小路卡去樓上的房間餵奶。坦雅其實不只是要餵奶,而是企圖亡羊補牢,想要趁機處理掉幾樣要命的東西。她匆忙的從樓上浴室的垃圾桶中,翻找出那把紅柄的鋼刀,還有其他的殺人證據。她連想都沒想,就把東西全部都從閣樓的窗戶,用力地向外扔出去,她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證物,不處理掉不行。

 

 

如果不是辦案人員的動作迅速,那麼坦雅就有機會,將一些證據都巧妙的處理掉了,只是這一次她的運氣沒有那麼好。坦雅自己也知道,她不過是在做一些困獸之鬥的掙扎罷了,所有的一切到最後都會被發現。她知道自己這次是逃不掉了,儘管她根本不願意去想像,自己未來剩下的日子都得在牢房裡度過。

 

 

檢警人員進到屋子裡之後,就開始仔仔細細的翻找每一個角落,巨細靡遺地搜索著每一樣可能的呈堂證物。首先警方先在地下室找到一雙沾血的球鞋,那是白底紅面的雙色膠底球鞋,上頭所沾染到的乾涸血漬,還是相當的讓人看得怵目驚心。這雙上頭沾滿了保羅的鮮血的球鞋,彷彿是在大聲的吶喊,

 

 

「是的,她就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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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案人員看著這雙沾血的球鞋,心裡多少已經有了九成的把握,這一趟絕對不是白跑一趟。就算是球鞋尚未送去做化驗,但是上頭的血跡應該就是來自保羅身上。警方繼續在洗衣籃裡翻找,另外也找到了那件被坦雅割開的球衣,還有坦雅所換下的、沾了血跡的衣物。

 

 

警方不只是搜索屋內的每一個房間,就連屋外的花園與街道也沒有漏掉,拉起了長長的封鎖線。因此也順利的找到那把作案用的紅柄起司鋼刀,以及已經空的安眠藥鋁箔包裝片。坦雅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玩完了,狡詐的她也只能束手就擒,被警方以謀殺罪將她移送法辦。

 

 

約瑟夫目瞪口呆的看著辦案人員將坦雅押進警車,滿臉驚惶的他,完全無法從這樣的驚嚇中冷靜下來。他甚至都還不明白,坦雅為什麼會在外頭殺掉一個叫保羅的男人,還有這個被坦雅殺掉的男人,跟自己的兒子到底又有什麼關聯。

 

 

他,約瑟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對他來說,這是多麼巨大的悲哀與無法置信的背叛!他可以不去理會全世界對他的嘲諷與譏笑,在他的愛情或是他的家庭面前,約瑟夫有勇氣去抗拒這些來自外頭的喧嘩;但是面對坦雅這樣的欺騙與背叛,那就像是她將一間房子的棟樑全部給攔腰砍斷,整個的變成了一座廢墟,再也無法挽救。

 

 

坦雅在警局裡,承認了自己拿刀刺殺了保羅。她說,

 

 

Ich habe zugestochen, mehrfach. Ich habe alles kaputt gemacht. Ich weiß nicht, was ich gedacht habe. Ich war in dem Moment nur so wütend.」

 

我拿刀刺他,很多次,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不知道我在想甚麼,我當時好憤怒。

 

 

在偵訊的過程中,坦雅說,她當初真的只是想要下藥,讓保羅昏睡到星期天的下午,她並不是真的想要殺他。她會這樣做,是因為她真的受不了,保羅一直拿親子鑒定的問題壓迫她,她無法再面對這樣的壓力。坦雅說,她本來只是想拿刀子割開他的上衣,因為保羅身體太重,她沒辦法直接脫掉他的上衣,而保羅是一向是習慣裸睡的。只是在這個過程裡,她突然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強烈的憤怒,突然心頭湧上一股恨意,因此她才會失去理智,拿起刀子就往保羅身上刺進去。說到底,她真的只是想要保護她的家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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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坦雅這樣的陳述,辦案人員並不相信,坦雅真的只是因為一時的情緒失控才殺人!警方強烈懷疑坦雅是預謀殺人,畢竟坦雅是一位受過專業訓練的護士,她不可能不知道,她給保羅所注射與讓他喝進去的麻醉藥物,已經是足以致死的劑量。甚至是那雙拋棄式的手套,坦雅為何會預先帶著一雙拋棄式的手套去會見保羅?所有的證物都與坦雅所供訴的內容互相矛盾,完全不合邏輯。

 

 

坦雅說她完全不知道有火警的這件事,她根本不記得、也想不起來這中間到底發生甚麼事。她說她沒有縱火!她也許有抽過菸,也許是剩餘的煙蒂不小心的掉落在床上?坦雅說她真的不知道。不管坦雅知不知道,保羅的身體還有他的房間,確實是呈現被悶燒過的狀況。所幸所有門窗都是關緊的,屋內氧氣有限,也因為床鋪是如同被鮮血浸泡過的那麼潮濕,因此火勢才沒有繼續擴大,最後是逐漸熄滅。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專家們針對坦雅的案子做研究,並且與坦雅面談,因為他們想要弄清楚,坦雅是否有多重人格的症狀,不過專家們並沒有做出結論。另外必須探討的疑點是,是否坦雅因為「產後憂鬱症」的影響,所以才導致她這樣激烈與瘋狂的殺人行為?

 

 

 

 

在獄中的坦雅,她很思念小路卡。然而這樣的思念,將會像是一生那麼的漫長。不管未來最終的審判將是如何,坦雅必須面對的刑罰很可能是終身監禁。坦雅的冷血,毀掉了保羅,也搞砸了自己的人生。

 

 

想念小路卡的不只是坦雅而已,在監獄外面的茫茫人海裡,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她是保羅的母親。從老太太歷經風霜的蒼老面容上,人們看到的是雙重的悲痛!因為她不只是死了兒子,她也無法看到孫子。老太太很想見見小路卡,打從小路卡出生到現在,她只看過一張他在襁褓中的照片。老太太多麼希望能夠有一個機會,讓她抱一次小路卡、或是看一次小路卡,因為小路卡是老太太在這無情的天地之間,僅有的一個希望,一個能夠讓她再一次看到,那種保羅才會有的燦爛笑容。

 

 

約瑟夫今天沒有去診所,他把自己關在家裡,獨自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屋內是一片寂靜,他在掉淚,淚水滴落在桌上的一份文件上,那是法院寄來的許多信件裡的一封報告。由於辦案的需要,法醫從保羅身上採集到組織樣本,經過DNA比對,確定保羅與小路卡是親子關係。

 

 

小路卡此刻正甜甜的睡著,他並不知道,自己才剛出生不到兩個禮拜,原本應該環繞在他身邊的美好世界已經毀滅。他的母親親手殺了他的親生父親,而他的母親,今生怕都得被關在監獄的高牆之後。小路卡的親生父親與母親都無法出現在他日後的人生裡。小路卡只是一個嬰兒,他像天使一樣,一無所知的熟睡著,因為這樣的無知與平靜,是上帝對他的悲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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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之二~美麗的坦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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